10月23日下午，十二屆全國政協副主席、中國人民銀行原行長周小川在2025外灘年會圓桌論壇“多層次養老保障中的政府、市場與社會協同”上就養老保障體系建設分享了他的看法。

周小川表示，有幾個問題需要進一步厘清概念，以減少爭議。中國的養老第一支柱并非簡單的普惠性、兜底性支出，在待遇計發公式中，其很大程度與繳費年限和繳費基數掛鉤，并設有上下限。近期，領取養老金最低繳費年限從15年延長至20年。這都表明，中國的養老第一支柱包含了很強的精算和貢獻關聯成分，其性質并非純粹的第一支柱，這與OECD（經合組織）和世界銀行所定義的第一支柱在概念上并不完全一致。

他認為，中國自行定義三支柱體系并無不可，但在進行國際比較時，若口徑不一，就容易產生概念混淆和誤解。

周小川比較贊成第二支柱采用強制性可能會帶來好處的觀點。他表示，20世紀90年代，香港回歸后設計的新養老金體制，當時就推出了強制性的“強積金”（強制性公積金計劃）。這引出了一個關鍵問題：必須高度重視資金來源。

周小川表示，養老第一支柱非常重要，不僅因其人口覆蓋廣，還關乎當前提振消費的議題。若要鼓勵消費，有人主張提高養老金待遇，但這必須與“錢從哪里來”的問題緊密聯系。有人認為沒錢可以靠財政赤字，但此事遠非如此簡單。

周小川表示，在中國，很多事情實行的是“部門負責制”，負責社保的可能不直接承擔財政平衡的責任，而負責財政的則會嚴格考量預算約束。這必然涉及是否提高繳費率或尋求新的平衡點等問題。

在覆蓋面問題上，周小川回想到了20年前的一場爭議：第一支柱是否應充分考慮廣大農民的養老問題？當時有觀點認為，農民的養老是由承包地和宅基地保障的——在城里打工無法養老的話，還可以回農村。也有觀點主張，農民作為低收入群體，應實現國家保障與土地保障的雙重覆蓋。由于當時缺乏共識，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當下農民的養老保障水平較低。

周小川同時表示，許多對養老保障的討論往往忽略了企業的利益和感受。企業追求效率和競爭力，如果在社會保障供款方面負擔過重，必然削弱其競爭力。因此，企業會通過各種渠道向主管部門反映社保繳費率的問題。當然，也有人指出，未來的出路之一在于顯著延長退休年齡。但企業對此也有顧慮：高齡員工的勞動生產率可能不同，病假情況也可能更多，企業可能會不情愿。因此，制定政策時必須充分考慮企業的實際情況。

最后，周小川談到了人工智能的影響。他表示，從目前的討論來看，人工智能很可能顯著加大而非縮小收入分配差距。然而，目前尚未建立有效的渠道和機制，將人工智能帶來的新增效率和GDP增量分配給養老金體系。這是一個亟待研究的課題，并且與企業考量密切相關。他希望研究養老金的各界人士和政策制定者，能對企業的感受和訴求給予更多關注。

（作者 劉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