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記者 張銳

人形機器人“美羅”在生產線的緩存臺前等候。與此同時，一個剛剛注塑成型的洗衣機后桶被移載機送至它的“眼前”。

美羅抬起雙手，準確握住托盤的把手，將放著洗衣機后桶的托盤提起，滑行移動至其左手邊不遠處的智能首檢工作臺。

“這項送檢任務，美羅已經干得非常熟練，畢竟它已經在這個崗位工作了3個月。”8月26日，美的集團（000333.SZ、00300.HK或稱“美的”）人形機器人創新中心孫智宇對經濟觀察報記者說。

結束送檢工作，美羅又轉身開始一個消防設備巡檢工作。孫智宇表示，在智能首檢工作臺，待系統確認受檢部件合格后，美羅會再次執行還取件任務，以完成首檢工單閉環。

這是經濟觀察報記者在美的集團荊州工廠注塑車間看到的場景。8月28日，美的集團方面表示，荊州工廠是美的全球首個智能體工廠，目前共有14個智能體覆蓋38個核心生產業務場景。

機器人在打螺絲？

8月26日上午，在荊州工廠，經濟觀察報記者在多個生產車間見到數款機器人參與實際作業，這些車間僅有少量工人協助生產設備、機器人等共同完成生產、搬運、檢驗等工作流程。

除了上述以美羅為代表的具身機器人，一起協同工作的智能設備還包括類似移動機械臂的巡檢機器人玉兔、AI眼鏡，以及常用于完成搬運工作的AMR（自主移動機器人）等。

其中，玉兔在可靠性試驗室工作，目前主要負責巡檢。當天，經濟觀察報記者走近玉兔，它便主動打招呼：搖動機械臂。隨后，玉兔在接收“工廠大腦”下發的任務指令后，依次移動至擺放在實驗室的成品洗衣機前開始巡檢工作。

據美的集團AI研究院王然介紹，可靠性實驗室主要是完成洗衣機震動、噪聲等可靠性測試，在玉兔來到實驗室之前，這項工作主要需要實驗員兩班倒、24小時輪流工作完成，但也容易出現漏檢、誤檢的情況，玉兔到來之后，這些就全部由它完成，最關鍵的改變是：精準、高效。

王然表示，玉兔可以識別不同高度的洗衣機，自主調節機械臂從而捕捉、拍攝洗衣機的運行狀況。除了“看”的功能，玉兔也能通過聲源定位功能，判斷洗衣機的噪聲情況。

王然同時表示，即將上線的“玉兔Pro”會增設旋鈕、按鍵等功能，對面板進行簡單的自主操作，當洗衣機發生故障時，玉兔可以完成故障解除工作，從而實現巡檢、診斷以及處理的全鏈路閉環。

“在美的全球工廠中，類似這樣的巡檢工作非常多，通常是通過人工的方式來完成。”王然說，未來美的會逐步采用玉兔這樣的巡檢機器人輔助人工，更好地完成枯燥、有一定風險的工作。

美的集團方面亦表示，荊州工廠實踐結果表明，在多個制造業核心場景，智能體以秒級響應完成傳統人工小時級任務，平均提效80%以上，其中排產響應速度提升90%。

經濟觀察報記者在荊州工廠看到，無論是美羅還是玉兔，它們的工作背后都連接著荊州工廠的“大腦”：透過一臺大屏幕，美羅、玉兔、AI眼鏡等智能體的工作數據在實時顯示。美的集團首席數字官張小懿進一步解釋稱，如果把智能體工廠比喻成一個人，工廠大腦是負責任務調度的中樞，智能體是面向特定任務的神經網絡，智能終端是負責實際任務執行的四肢。

張小懿續稱，智能體工廠在“大腦”的指揮下，工廠的每一個生產要素不再是孤立的單元，包括各種智能終端如具身機器人、機械臂、AMR（自主移動機器人）等，都被賦予了感知、理解、決策及行動能力。

“智能體”工廠是什么？

“智能體工廠，是一個‘活’的工廠。”美的洗衣機荊州工廠總經理呂宏志如是說。

洗衣機荊州工廠是如何成為智能體工廠的？美的集團方面向經濟觀察報記者表示，2024年，洗衣機荊州工廠在美的眾多工廠中被“選中”進行改革，集團管理層認為這座工廠是精益基礎、數字化基礎、自動化基礎都比較好的智能工廠，可以先試點。

“我們是（美的）全球首個5G全連接工廠，5G對于智能體運行，對數據的傳輸是一個核心的支撐。”呂宏志表示，另一方面，荊州工廠是美的集團近年少有的新建工廠，從規劃到建設落地全流程，融入了集團多年最優秀的制造經驗，“一個新工廠，一張白紙，可以擁抱、接受新的觀點，擁抱AI。”

“在變革組織流程、定位（方面），我們沒有包袱，可以有更多嘗試。”呂宏志也表示，智能體工廠的建設還是難免遇到一些困難。例如，與傳統的智能工廠、數字化工廠思考深化業務相比，智能體工廠思考的更多是尋找一種“反向落地”。

呂宏志解釋稱，工廠大腦、人形機器人、智能體，這些新技術涌現背后的難題是：怎么樣去落地到現實的場景，怎么樣成為一個新生態？

“這個一開始我們也沒有想清楚，甚至我們也不知道具身機器人來到工廠前是什么樣子。”呂宏志說，在過去一年多的時間里，從實驗室到現場，一次次測試與推翻，最終形成了現在的智能體工廠框架。

在呂宏志看來，荊州工廠與傳統智能工廠相比，原有的崗位定義、職責都要重新思考。例如，在以前常見的是固定程序、固定工位的機械臂或者一些智能設備去執行任務，現在人形機器人既可以做品質的首檢，也可以做安全的巡檢，甚至做一些保養的工作，這就把原來按組織分類的工作安排打破了，它背后可以串聯多個智能體。

“這是比較典型的例子，核心是實現多個智能體的協同，把多個業務系統的數據‘喂’到大腦統籌協調，減少了我們單個業務的信息孤島，這個效率的革命是非常大的。”呂宏志說。

智能體工廠還會自主進化。美的集團AI研究院院長徐翼在接受采訪時表示，以AI眼鏡為例，在人工首檢過程中，工人需要肉眼檢查產品部件上的文字、圖案是否正確，通過AI眼鏡的輔助，系統可以自動判斷結果，可以很大程度提升效率和準確率，同時這些檢測數據會分析出哪些工序犯錯多，這是自主學習的體現。

再比如，以玉兔機器人為例，目前主要是靠它來實現面板的巡檢工作，未來的研發方向是，需要它根據檢測結果再自主作出決策。也即當玉兔識別到故障時，自主決策解除故障。

徐翼認為，智能體工廠是一個技術的試驗田，它會不斷迭代，所有的信息會匯聚到工廠大腦，“這些數據都會去喂養大模型”。

替代人，還是輔助人？

經濟觀察報記者第一次見到玉兔時，它主動打了招呼。這讓還未發出此次展示環節“啟動指令”的工作人員王然也“意外”了一下。

玉兔的引入，讓原本需要人工處理的洗衣機面板的檢查工作被替換為機器人。不過，王然同時提到，在美的全球工廠巡檢環節中，很多巡檢工作需要24小時持續工作，并且非常枯燥。尤其，在電房巡檢、產線巡檢場景中還存在安全風險。“玉兔是把人從這樣的工作中‘解脫’出來。”王然說。

美的集團的AI眼鏡研究人員張永勐也認為，用肉眼識別文字、圖案同樣是一件枯燥、容易犯錯的環節，新技術帶來的更多是高效和進步。

美的洗衣機荊州工廠總經理呂宏志則表示，原來的數字化系統是輔助人去工作，但AI、智能體引入以后，智能體工廠更多呈現的是自主性。“我們可能要退居幕后作為一個協同、協作者。”他說。

“（與傳統智能工廠相比），至少我覺得我們往前多邁出了一步。”美的集團企業數字平臺應用中心總監周曉玲表示。她認為，從第一次工業革命至今，制造工廠在不同的階段體現了不同的特點。其中，第一個階段從第一次工業革命開始，其特點主要體現在機械化、工業化；第二個階段的特點體現在信息化、流程化；第三個階段的特點體現在數字化、網絡化階段；第四個階段的特點體現在AI+的智能化、自適應。

“智能體工廠更像是一個‘有生命’的工廠，它能感知、思考和決策，以及自我進化。”周曉玲同時表示，荊州這樣的智能體工廠未來應該會成為美的集團的標配。

此外，呂宏志則表示，在打造智能體工廠的過程中，他們也希望代表中國制造走出一條新的路，在制造領域定義中國的標準。

“如果這種新范式是未來一個發展方向，我們希望在這上面貢獻一些力量。”他說。

（作者 張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