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詠 | 文 針對江西一位父親對救護車轉運其重癥孩子時800公里收費2.8萬元的投訴，6月18日，江西省衛健委連夜發布了情況通告。通告認定救護車所有方南昌贛醫醫院存在收費不合理等問題，衛生健康行政部門已責令其退回不合理收費，并暫停其醫療轉運服務。下一步，江西衛健委將聯合相關職能部門對事件進一步調查核查。 

根據通報，這位患兒今年4月在江西省兒童醫院心臟重癥監護室緊急救治，因病情危重，4月8日19時20分家屬提出急需連夜轉運治療。由于就診醫院無符合跨省轉運條件的救護車，經家屬請求，診治醫生聯系了贛醫醫院的救護車。救護車司機與家屬溝通，約定轉運費2.8萬元，分兩次支付。江西省兒童醫院派出兩名醫護人員隨車護送，并攜帶使用ECMO（體外膜肺氧合）等相關搶救設備和藥品。4月9日5時許，救護車到達家屬指定的上海某醫院緊急救治，患兒轉危為安。 

此事在輿論中引起很大爭議。一種聲音認為，800公里收費2.8萬元太離譜，甚至質疑其中是否存在回扣行為；另一種聲音則認為，連夜跨省轉運且攜帶使用ECMO，相當于移動ICU，收費不算離譜，更何況家屬用車前已知曉費用且同意。如果衛健委處置的依據不足，以后誰還敢幫患者協調救護車？ 

江西省衛健委的通報雖然認定收費不合理，但未明確說明具體問題所在及合理的收費標準，顯然難以服眾。這些關鍵信息不能被一筆帶過。我們期待進一步的調查以及更詳細的通告，以回應公眾的諸多關切：2.8萬元中不合理部分具體是多少？ECMO的使用是否包含在內？配備ECMO對救護車有何特殊要求？合理收費的依據和明細是什么？救護車的收費問題必須清清楚楚，對救護車違規收費問題的通告也不能是一筆“糊涂賬”。 

通報中提到“就診醫院無符合跨省轉運條件的救護車”，這亦是公眾關切之處。患兒家屬表示，當時也覺得費用昂貴，但情況緊急，不容多考慮。這是人之常情。孩子病情危重，做父母的但凡拿得出錢來都不會退卻。可以說，這種“同意”并非基于完全平等的自由議價，帶有很強的無奈，也反映出醫療轉運服務體系的短板。公眾不禁要問：就診醫院為何沒有符合跨省轉運條件的救護車？除了民營救護車，還有其他更平價的選擇嗎？2.8萬元不是一個小數目，不是誰都花得起。如果花不起，家屬要如何抉擇呢？ 

中國公立系統的救護車很少執行跨省轉運業務，是因為制度限制、資源分配和職能劃分等多重因素。我國救護車服務分院前急救和非急救轉運兩類。院前急救由公立系統負責，多為屬地化管理，主要服務轄區內急救需求，很少用于跨省轉運；非急救轉運則多由民營機構運營。根據《院前醫療急救管理辦法》，前者不得用于非院前醫療急救服務。這一制度設計旨在平衡急救資源的公益性和使用效率，因為公立系統救護車的核心職能是保障轄區內的緊急醫療救援，若頻繁用于非急救轉運或長途轉運，可能會導致本地急救資源不足。 

但是，從嚴格意義上說，江西事件中的患兒轉運雖不屬于院前急救，也有別于大多數非急救轉運，因為患者當時命懸一線。這凸顯出現行制度的不足，在此情形下，如何平衡整體利益和個體的切實需求，值得探索。

在公立資源難以覆蓋的領域引入市場力量確有必要，但政府有責任加強監管，杜絕灰色地帶。據報道，江西事件中，家屬將費用轉入司機個人賬戶，未獲得任何票據，這種明顯違規的行為暴露出監管缺失。 

隨著醫療需求越來越多元化和個性化，非急救轉運以及跨省院際轉運的使用場景會越來越多，這意味著，非急救轉運服務體系亟待完善。2023年5月，國家衛健委醫政司提出要對急救與非急救進行分類調派和管理，以滿足患者急救和非急救醫療轉運需求。近年來，多地也在探索建立規范化的非急救轉運服務體系。規范服務的核心要義是責任明確、流程清晰、費用透明。當正規服務的力量充足了，所謂的“灰黑救護車”自然就沒有生存空間，這才是治本之道。

（作者 言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