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是全球百年企業最多的國家之一。據統計，在這個人口只有大約8000萬的國家里擁有著超過800家兩百年以上歷史的企業，上千家超過一百年以上歷史的企業。如今，德國又多了一家百年企業——費斯托集團（下稱“費斯托”）。

費斯托(Festo)成立于1925年，總部位于德國埃斯林根，歷經百年已發展成為自動化技術領域的全球領先廠商，在全球60個國家設有200余個分支機構，12個全球生產基地，客戶多達30萬。

2025年5月22日，位于濟南市高新區的費斯托全球生產中心舉行了該企業的百年慶典。經濟觀察報記者深入費斯托全球規模最大的生產基地，探尋這家德國傳奇制造企業存續百年的奧秘。

創新是費斯托的基因

費斯托保持著德國企業一慣的低調作風，很少拋頭露面，但它的身影隱匿在幾乎各個行業的制造產線中。

正如費斯托員工所說，全球有工業產線的地方，就有費斯托的市場。這家企業的核心職能，用通俗的話說，就是讓設備“動”起來，并對其運動加以控制。比如，生產一瓶礦泉水，從吹瓶—注水—擰蓋—包裝—運輸，處處都需要用到費斯托的自動化設備和技術。

“費斯托創立于1925年，是一家傳承三代的全球性家族企業，起源于一家生產木工機械的工廠。”費斯托大中華區業務總裁姜作林向經濟觀察報記者解釋說，最初的形態與目前的狀態相差巨大。這是因為費斯托在100年來，憑借不斷的技術創新，向氣動、電動、數字化技術延伸，發明了世界上第一款閥島，最終成為自動化技術領域的全球領先廠商。

多年以來，費斯托每年營業收入中有8%以上投入到技術研發中，提前多年儲備大量了前瞻性技術。

這其中令業內外津津樂道的是，費斯托在2006年后開始探索將一系列仿生技術用于自動化產線當中。它的第一個仿生技術源于向“魚鰭學習”。

在費斯托科技人員眼中，魚的尾鰭有著非凡的能力。通常情況下，我們用手指按壓一個物體，它會在受到壓力的情況下避開或移開。可當我們用手指按壓魚鰭，魚鰭會繞手指彎曲。解開魚鰭特殊的動力原理，讓費斯托獲得了魚鰭Fin Ray效應的專利，可以用于自動化工業中的抓取任務。魚鰭夾子設計是受此啟發。它能適應待抓取物的相應輪廓。在沒有額外的傳感系統和調節設備的情況下，魚鰭夾子可以搬運易碎的工件或食品。

抓取在自動化方面非常重要。為了找到最適合工業用途的抓爪應用，費斯托多年來以各種生物為研究對象。孩子用拇指和手指抓取，螳螂用有剛毛的前腿抓取，變色龍用可卷起的舌頭，青蛙用可卷起的舌頭，扁虱用倒鉤，禿鷹用爪子，寒鴉用喙，壁虎用腳趾上細微茸毛，變形蟲通過卷起整個身體……

費斯托最終模擬章魚的吸盤、蜥蜴的舌頭等，研發出不同物體的仿生科技，根據不同的生產任務，設計出一整套仿生抓取模塊：配合形狀、安全、聚集在一起、無需能量、自適應、受控、獨立、可變、增力、柔和以及多種組合。

費斯托從銀鷗獲得靈感并應用到風力發電機中。2011年費斯托破譯了鳥的飛行秘密：鳥通過翅膀的扇動產生在空中飛行時必需的力量，如果以此方式從風中獲得動能，則可以借此來獲得電力。最終，一個智能的撲翼原理將人工海鷗和雙翼風力發電機的設計融為一體。

費斯托還根據水母的行動特性研發出“水母”機器人。它長有觸角，體內充滿了氦氣，在空中飄浮時就好像水中浮動的水母一樣。“空中水母”的靈活性與便捷性可應用于海底勘探和航空航天等領域。

在過去的二十年里，費斯托開發了一系列的仿生科技應用到自動化設備中，如仿生蜻蜓、仿生蝴蝶、仿生多樣式抓手、仿生機器鳥等。

隨市場而變

“隨市場而變”，被許多費斯托在華員工看作是費斯托能夠成為百年企業的另一個重要因素。在他們眼中，“隨市場而變”的集中體現是費斯托多年來不斷根據市場需求實行本土化發展策略，逐漸提升本地附加值。

費斯托在中國的業務始于1985年，并于1993年正式進入中國，成立費斯托（中國）有限公司，落戶上海浦東金橋工業園。

費斯托大中華業務區產品管理副總裁王睿介紹，費斯托生產的本地化發展經歷了“本地裝配—零部件和機加工件本地生產—零部件和原材料本地采購—附件本地采購—電子電器零件本地設計、測試及采購”等階段，2024年已經實現覆蓋整個價值鏈的本地化。

此前，在跨國公司全球產業鏈中，中國僅僅作為一個單點“工廠”，承擔的只是總部派發下來的訂單生產。可隨著中國市場的崛起，麥肯錫發布一份名為《全球價值鏈的風險、彈性和再平衡》報告中指出，近年來，更多的生產正在靠近主要的消費市場，而中國日益增長的中等收入群體將持續吸引全球跨國公司在中國深度布局，由“在中國生產”向“為中國生產”轉變。

最終，中國市場需求、客戶需求讓這家德國企業再次做出了歷史性的重大戰略調整。為了應對多變的市場、快速決策，2019年費斯托設立了大中華區，將研發、生產、銷售、物流等職權下放，日常經營由大中華區根據市場變化自主做出決策，在中國形成“研產銷一體化”格局。

濟南生產中心正是費斯托這一改變的縮影。

費斯托大中華區副總裁、濟南全球生產中心廠長陳峰介紹，費斯托落戶濟南最初是因為費斯托在2007年收購了當時中國最大的氣動工廠——濟南華能氣動元件有限公司。后經改造、搬遷，濟南新工廠面積擴大了3倍，約43萬平方米，并于2019年正式建成。隨著研發中心、物流中心相繼設立，濟南成為費斯托全球規模最大、門類最齊全的生產基地。

“如果只是將德國產品轉移到中國生產，并不能真正滿足中國市場的需求。”陳峰說，作為費斯托全球生產中心，目前濟南工廠近一半的訂單是根據本地客戶的非標需求定制化生產。大中華區的設立，讓費斯托的德國技術與中國成本優勢、效率優勢相結合，快速滿足市場需求。

費斯托本地化發展也使其在華業務迅速增長，經過多年耕耘，大中華業務區一躍成為了費斯托在全球第二大市場，對其全球發展起到了重要的支柱作用。此后，費斯托效仿中國模式在在全球設立不同大區、本地化運營。

專注與多行業布局

在姜作林看來，專注是費斯托能夠延續百年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姜作林說道，在業務層面，多年來費斯托一直專注聚焦在工業自動化主業，一心一意鉆研技術服務客戶，心無旁騖。在企業治理層面，費斯托在這一百年來避免企業過度的資本化，避免了追求短期業績而影響企業長遠的發展。

專注，并非固守在一個市場、一個領域。相反，費斯托一直廣泛布局多個細分市場，業務遍及汽車、新能源、機床、半導體、輪胎制造、食品飲料、生物制藥等全球35個行業。在這其中，費斯托再根據市場變化，選擇重點賽道持續深耕。

姜作林解釋道，每個細分行業都有自身的周期，總是起起伏伏、時好時壞。如果押注單一市場，企業的經營也會隨著單一市場的起伏而產生巨大的波動。費斯托自動化主業所布局的細分市場較廣，能夠充分的分散單一市場波動的風險。姜作林認為，一個百年企業最重要的并非是業績增長的速度，而是要保證持續穩健的經營。

一個國內裝備制造的大型企業董事長曾對記者講過這樣一個故事：他曾帶領高管們去國外一家百年企業學習。去之前，高管們個個心高氣傲，認為企業在華業績增速遠超對方。但讓他們意外的是，這個外企的廠長竟說，工廠不以產量高、速度快作為評判的主要標準，追求的是生產節奏的穩健和從容，成本、效率和品質指標的優化和提升。在他們看來，體現工廠管理水平在于干得好、干得精，而非干得多、干得快。這樣的衡量標準，讓這家外企即是在經濟危機下仍能保持10%以上的增長。

這位中國老板從中學到了一個道理——企業發展總要經歷經濟危機、行業波動，一個企業要想基業長青，不在于經濟繁榮期膨脹得多么迅速，而在于經濟下行中能否依舊保持穩健、可持續的增長。“龜兔賽跑”的寓言也表明，穩健的前行或許才是實現愿景目標的最佳方式。

根據費斯托“2030規劃”，未來這家百年企業將持續聚焦于新能源、半導體、鋰電池、生命科學等重點賽道，持續加大研發投入和在中國的發展。

（作者 種昂）